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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损坏、修复和保护,一千年后长城所遭遇的命题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结局,生活在它脚下的人们也经历了不同的命运]
临近中午,速溶咖啡的香味从金山岭长城和高耸的将军楼飘来,打破了笼罩在这里的阴霾天气。
身着红色运动服的周万萍端着咖啡,熟练地招呼着一位带着40多名外国游客来此游玩的中国导游。摄影师周万萍经营着这里的茶馆和山下二道梁子村的农家旅馆。长城保护者林长友在不远处的边墙上巡逻,同村的几个妇女正在出售周万萍的两幅长城摄影作品,分别价值118元和168元。
距离金山岭300公里的秦皇岛界灵口村也毗邻长城,但这是另一个景象:植被枯萎,人口稀少,屋瓦破旧,木桩倾斜。60岁的长城保护者乔国华手持镰刀走下长城。几天前,他的腿被荆棘割伤,跌跌撞撞。
这是中国唯一一部文物法《长城保护条例》颁布后的第十个年头。这座在中国屹立了2000多年的无比巨大的建筑遭到了破坏、修复、废弃和保护。长城的每一段都因为它的位置而有着完全不同的命运,生活在它两边的人们也在经历着命运的起伏。
野生长城的痛苦
当我们的航空相机从古北口卧虎山长城的断壁上缓缓起飞时,蝉鸣在群山中回荡,穿透了这里的寂静,仿佛唤起了抗战时期长城建设者和长城刀光剑影的呼吸。
在古北口长城的守护者、古北口镇旅游局局长王长庆的记忆中,这个荒凉的地方是他童年的天堂。砍柴刨药材,累的时候,坐在城墙上和朋友一起玩扔石头,渴的时候在山里采摘山楂和酸枣。后来,军队来建兵营,铁路来炸一段,建了房子和猪圈后,长城变得更加荒凉和残破。20世纪80年代初,王长庆写了一首诗,期望人们保护长城。"长城像父亲一样,用宽阔的肩膀帮助我们."
以珍贵闻名的北京建口长城正在遭受另一种破坏。《长城》杂志编辑部主任阎正说,箭扣是许多户外运动爱好者的必备之物,箭扣的损坏是中国野生长城的典型案例。江口长城沿着山脊延伸,一路向上攀登。许多城墙已经倒塌,岩石在地上爬行。没有城墙的遮挡,路两边的悬崖直直地映入眼帘,令人不寒而栗。
山脚下的几个“禁止攀登”的标志,以及每年一些从悬崖上跌落和失踪的案例,都没能阻止人们前来攀登。据统计,每年有20多万人来这里爬长城。与金山岭的常规和严格的设施相比,野生的长城如尖口和古北口因其古老的荒凉和原始的味道而吸引着“驴友”。“每年都有那么多的人踩在上面,所以它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修理过了,城市的砖块已经被踩成了砖块。”阎正非常难过。
事实上,在金山岭长城5公里的开放段,每隔400至500米就有一名专职保护者。在10多公里的未开放路段,管理不能像景区那样严格。在北京和河北之间不对外开放的长城段,保护者通常在一月份爬几次山,范围在5-10公里,这不能阻止游客进来。
“长城的伟大在于它的长度。现在保护面临的所有困难还在于它的长度:它不能被关闭,也不能被收集。”中国长城学会常务副会长董耀在接受哥伦比亚广播公司采访时说。
去年12月12日,国家文物局对《长城保护条例》的实施情况进行了专项监督。“毛驴朋友”的攀爬问题仍然被认为是保护长城的问题之一。此外,在长城边吃草的村民、在城砖里挖蝎子以及大规模种植经济林都会对长城本身造成损害。结束破坏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许多村民世世代代在长城边放牧、耕作和绿化,很难改变他们的习惯或放弃他们眼前的利益。
“就像弹钢琴一样。它今天倒在这里,明天倒在那里。”继长城学会之后的第一财经学会常务副会长董耀将登上俯瞰两岸的尖口长城雄鹰。这座山很陡,风很冷。站在新修复的城墙边上,董耀会感觉到:“它是一个古老的整体。”
在他看来,实施长城保护最大的困难是缺乏人力和资金。1米到2万元的修理费真的让中央政府难以负担。“长城在一个县有100多公里,一般有两三个管理人员。这怎么够呢?”长城沿线的许多县没有足够的资金来保护它们。“无论是人力还是资金,仅仅依靠政府是不够的。如何动员社会力量保护长城是一个有待探索的途径。”
“主要问题不是技术,而是观念”
金山岭秋雨之后,金山岭大雪纷飞,天空繁星空,当超级月亮到来的时候,金山岭长城官方微博上的“金山岭日报”栏目几乎每天都会发布不同姿势的长城图片,而这些图片就是郭忠星拍摄的。每天早上和晚上,他都会去长城一次,视察情况,拍一些照片,然后发布在社交网络上。“说是每日金山岭!如果你一天都不发,你总会觉得自己食言了。”
多年来,郭忠星在金山岭开放区的5公里范围内已经旅行了几次。拍照不仅是他的爱好,也是一个深刻认识许多问题的机会:“你说过,修旧如旧,但如果你不走近它,不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你真的做不到。”2012年,金山岭长城宣布了一项防雷工程。当时,设计单位计划在敌塔上安装两个铁环,并在敌塔的四个角安装高约2米的避雷针。为了长城的整体风格,金山岭放弃了这个计划。
随着科技的发展,避雷针逐渐被避雷带取代。然而,郭忠星仍然不满意。"敌人的许多建筑都被破坏了,形状也不规则,避雷带仍然会显得显眼."明年,他们计划在长城上安装一种新型避雷针,这种避雷针通常很小,一旦有闪电就会自动升起。“没有审美能力,还是不同。毕竟,这需要关心和良知。”郭忠星说。
国家文物局文物司负责人认为,20世纪80年代修复的金山岭长城可以作为长城保护和修复的典范。“这个概念一直在变,但金山岭长城的维护并没有过时。我们一直坚持按照金山岭长城的修复标准进行修复,特别是干涉的程度。”在接受哥伦比亚广播公司采访时,负责人说。
1983年正式开工的金山岭长城改造工程,以前没有多少可供借鉴的实例。据郭忠星介绍,长城修复前,国家文物局派驻金山岭的专家在此居住了4个月,决定遵循“以旧换新”和“少干预”的思路,用旧砖进行修复。如果数量不够,用旧砖覆盖表面,以保持原有的简单纹理。在那些日子里,修复长城的工作进展不快。1983年修复了50米,1984年和1985年修复了2000米。自1986年开放以来的28年里,金山岭长城从未得到过大规模的修复。直到2014年新一轮的维修工程,施工队又维修了700米。“对于长城的修复,技术不是问题,关键是理念。”郭忠星告诉哥伦比亚广播公司。
与金山岭和司马台不同,古北口长城历来以“原汁原味”著称,历史上从未进行过大规模修缮,基本保留了明长城的原貌。“我们这里和金山岭长城完全不同。它主要以修复为基础,使人们对文物的原貌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刚刚被国家文物局授予“文物保护特别奖”的王长庆告诉哥伦比亚广播公司。“重建”与“抢救性修复”有着不同的历史观和审美取向。
北京文物研究所的一位图书馆员尚航(音译)表示,要把握“照原样修复”和“最少干预”的原则是非常微妙的,结果却大相径庭。他曾在2006年参加过长城普查,认为考古和文献提供的依据对长城修复的成功极为重要,修复效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设计者对长城原貌的理解。“很多时候,你只说工程质量可能没问题,但它很难看,因为没有依据。”在他看来,大部分长城修复工程的施工质量没有问题,但掌握原型系统是一个非常微妙和全面的问题。每个建筑构件的尺寸和比例需要与周围的长城相协调和匹配。
原则上,因为长城是“世界一流遗产”,所以它的维护经费基本上由中央政府支持。至于开发旅游景点的费用,应由当地政府承担,其维护计划也应提交国家文物局,由文物局审查。尽管如此,长城的保护水平仍有很大差距。2016年9月,“最美的长城被水泥地面覆盖”的消息引起了热烈的讨论。位于辽宁省绥中县小河口的一段长城被灰色路面覆盖,被网民称为“水泥路”。随后,国家文物局的调查报告指出,该项目采用的“三合一”铺土压实(即“平整”)措施谈判过程不规范,记录不完整,没有按照《文物保护工程管理办法》的有关规定上报辽宁省文物局备案。
命运的沉浮
影响长城修复的不仅仅是技术和保护理念。对于生活在长城沿线的人们来说,长城意味着商业。它如此具体地影响着日常生活,以至于当我们把注意力转向长城脚下的人们时,问题变得更加复杂。
1983年,周万萍和二道梁子村的村民参与了金山岭长城的修复工程。他们在破碎的长城上搬运砖石、石灰和水。大砖头重24公斤,薄砖头重18公斤,每个人在最后一座山上只能扛两块砖头。到目前为止,他们在修长城的时候,大部分都是用古代的方法,采用“背马”的原则。
这些努力工作的人可能没有想到持续三年多的项目已经改变了整个村庄的命运。1986年,金山岭长城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并对外开放,二道梁子村的村民也从农民变成了商人。
周万萍开始了他30年拍摄长城的职业生涯。五年后,他开了自己的农家旅馆,为游客提供住宿、餐饮和导游服务。“这一年一年比一年好。”他告诉CBN,这家酒店的年收入是“大约几十万英镑”。郭忠星告诉记者,二道梁子村的人均年收入为2万元,是河北省滦平县最好的村庄之一。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人们经常开车来此旅游。如今,几乎每个家庭都从事旅游接待,每个人都会说几句英语。
金山岭风景区的大门高耸入云。沿着一个路标,第一财经来到了景区大门附近的村庄。在用水泥铺成的斜坡上,农舍酒店整齐地排列着,每个酒店的名字都标有明亮醒目的广告牌。当地村民告诉记者:与中国大多数农村地区不同,二道梁子村外几乎没有年轻人在工作,98%的人在村里工作和做生意。“1989年以前,有相当多的人出去工作。在20世纪90年代,随着旅游业的发展,你可以通过做小生意获得很好的收入,没有人会出去。”周万萍说。
与金山岭长城相邻的马店沟也是另一种情况,离这里不远。与二道梁子村不同的是,二道梁子村已经连接了集中供暖系统,并广泛使用太阳能电器,马迪人南沟的许多家庭仍在用柴火支撑磨盘和烧火。在郭忠星看来,位于长城未开封段的马迪人南沟,与隔山而立的二道梁子和花楼南沟相比,“相差20年”。“差别太大了。这就是旅游业给生活带来的变化。”他说。
“总的来说,长城的保护应该统筹安排,但长城跨越的400多个县中,有一半以上是国家级贫困县。每个国家的经济、文化和意识形态概念是不同的。”商航参与长城考古多年,亲眼目睹了一些地方因修桥修路而直接穿越长城或炸毁烽火台。在他看来,这些行为在过去的两年里已经得到了遏制,但一些隐藏的损害已经悄然蔓延。长城在一些地方的修复是破坏性的和不可逆转的,这是由旅游业发展的冲动造成的。在“谁开发、谁管理、谁受益”的政策下,开发长城旅游资源对当地居民来说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
长城不同的发展理念也造成了沿线巨大的收入差距。沿着长城,著名的旅游开发区只有长城的5%。另一些位于偏远地区或盘踞在高山上,很容易被公众遗忘。就像二道梁子村一样,只有少数人享受长城旅游奖励。“事实上,旅游开发的地方很少,长城两边的大多数村民都是生活条件普通的农民。当然,我们保护长城是为了把它传给后代,以便后代能够更多地利用空.”董耀将告诉CBN。
秦皇岛的界陵口是辽、蒙的重要门户,也是长城抗战最激烈的部分。如今,战场已经分散,矗立在群山之间的堡垒和侧墙,也静静地存在于界岭口村村民的生活中。
阜宁县的板长峪和董家口已经发展成为旅游景点,与界灵口村相邻的长城还没有进行商业开发。然而,在商业浪潮到来之前,一些现代设施已经侵入了这个地方的荒凉。长城附近的电线架一个接一个竖立起来,从空.的顶端穿过据说这是90年代的一个项目。在长城脚下不远的地方,一座崭新的两层楼的房子紧挨着长城,建在山上。
在那个寒冷的下午,这个有着1000年历史的村庄静悄悄的。从山区经济林摘下的苹果堆在村门口的路两边,妇女们在路边卖她们的农产品。看到几组外国游客进进出出,几个村民拿着干红薯、梨、公鸡和药材在村道上摆摊。从长城下来的乔国华经过这些摊位,把我们介绍给路边的村民。“面试很无聊。如果有一天,几个投资者可以来这里投资。”
来源:搜狐微门户
标题:长城风光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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